啖茗小馆

遥望昔日唐蕃古道寻访远去的“藏客”

在湟源县,“藏客”这个久远的称谓还留存在很多老人的记忆深处,因为他们的父辈或祖辈赶着马队和牛队,曾将汗水洒在昔日繁荣的唐蕃古道上,历尽千辛把丝绸、茶叶等日用品运到高原,换取这里的马匹、皮毛和中藏药材,他们被称为“藏客”。

曾极一时的“环海商都”

日月山是青海东部农业区和西部牧业区的分水岭,古时是唐朝与吐谷浑、吐蕃的分水岭。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之成为内地通往西北边陲的交通要道,也是汉藏人民友好往来、互市贸易的纽带。早在汉代,日月山已成为我国“丝绸辅道”的重要关隘;唐代时,日月山更是唐蕃古道的必经之路。唐初在东西南北边境上开了近二十个马互市,日月山是唐朝与吐谷浑、吐蕃的最大边贸重地。唐初国力强盛,为军队蓄养了70万匹战马,大都是从这里交易的。到了清代,清政府特准“一切交易,俱在丹城,毫无他泄”(湟源县古称丹噶尔城)。从此,“茶马互市”从日月山移到丹噶尔,成为当时蒙藏牧民出入门户和全省皮毛的唯一集散地,省内外商人前来丹噶尔进货,当地的手工业也迅速崛起,市场繁荣,商务发展,史称“环海商都”,俄国、美国、英国、比利时等国家都在湟源县设立了银行,有最时美、瑞记、仁记银行等。

残存的记忆碎片

民俗专家任玉贵介绍说,明清时代的湟源县城有两万多人口,而从事贸易、充当西藏和内地“中间商”角色的湟源人就达三千多人,这些人被称为“歇家”,他们开商号,赶着牛马、骆驼来往于西藏和内地之间从事商贸活动,这样的歇家在史料中有记载的、生意有相当规模的达64家之多。而山西、北京、天津等外地来湟源经商的人则被称为“客娃”,“客娃”和“歇家”在当地都被称为“藏客”。他们到西藏,来回一次有时历时半年,有时长达一年,克服恶劣的自然条件,躲避野兽的袭击,目的是为了追求丰厚的利润。据记载,“藏客”用茶叶、丝绸从西藏换回的毛,每50公斤在国际市场的价格就高达80两白银。

曾经活跃在西藏和内地之间的“藏客”们今天都去了哪里呢?在湟源县委宣传部同志的帮助下,我们打听到了一位俄罗斯后裔的住处,听说当时她的父亲就是一名从俄罗斯来的“藏客”。青藏铁路从湟源县城斜穿而过,在铁路北侧的一幢老楼里,我们找到了年已六旬、金发碧眼的她———斯美安。她的俄罗斯名很长,叫玛利亚地米特立夫娜斯葩先肯娜,却操一口纯正的湟源话。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是沙皇时期一名战败的军人,从新疆逃亡来到湟源并成家。父亲并不是真正的“藏客”,也没有去过西藏,为了生存,父亲在当地收购旱獭皮到外地贩卖,只是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当时没有汽车,更谈不上火车,父亲是如何把收购的皮子费力地贩卖,她已经记不起了。哥哥在西宁上学要坐马车,60公里的路要走一天,到了上世纪50年代有了公共汽车,到60年代,她成了青藏铁路一期工程的受益者。那时斯美安考取了省体工队,从湟源可以坐火车到西宁,她说,第一次坐火车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我们有一点点失望。仅仅百余年历史,“藏客”的隐踪就没有一点线索?他们难道和年轮一道消失在了历史的深处?

随从任玉贵,我们来到湟源县城的明清一条街———它是当时“歇家”们的住宅和商号最为集中的地方,现在很多老建筑留下了当年繁盛的一鳞半爪。终于有了“藏客”的消息,我们很兴奋。任玉贵把我们带到了当时生意做得最大的“藏客”———安寿龄的家里,据说当时他的家产曾达40万白洋。一进家门,古朴气息扑面而来,北面的正房是二层楼,顶楼雕梁画栋,有明显的汉藏结合的风格,为一级文物保护单位。安寿龄早已过世,他60多岁的儿媳妇接待了我们。谈及自己的公公,老人记忆犹新。当年她的公公赶着牛队和马队进西藏,走内地,历尽艰险成就今日家业,而今天位于县城东城壕三横巷的这座老宅子就是当时的商号,兼有旅馆功能,还带有大马圈,极尽风光。老人还保存着公公和婆婆的照片。

“藏客”确实已经成为过去的说法。在今天,有经商传统的湟源人走南闯北,有一大部分就在西藏经商,他们做服装生意、开饭店、卖虫草、搞运输,还有人成了企业家。赶着马队去西藏已经成为历史,有时,相识的湟源老乡开着自己的车组成车队,进藏时多少有些浩浩荡荡的味道,青藏铁路通车后,舒适、豪华、安全的火车又成了他们在老家和西藏之间的首选交通工具。在今天,不知还能不能给他们安一个代表着先祖荣耀的名字———藏客?

大隐隐于市。在明清一条街,有很多藏客人家,建筑都保留着或多或少的原貌,只是人异物非,发展的印痕已经渗透或掩盖了那段历史,“藏客”这个带有神秘和传奇色彩的群体,我觉得我们已经找到了,或者说,我们离他很近很近。

远逝的驼铃声

历史并非都很久远,就像“藏客”,他们的驼队飘洒在唐蕃古道上的铃声恍若昨日刚刚翻看过的一本书,今天还手留墨香,久久不散。百余年历史,“藏客”这个称谓为什么会突然消亡了呢?

新中国成立后,青藏公路建成,交通大为便利,昔日的牛、马和骆驼被快捷的汽车取代。紧接着,青藏铁路一期工程让内地通往西部的交通更为畅通,去年,青藏铁路二期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工程把西藏和内地的距离拉得更近,从西宁到西藏只需二十多个小时时间。“藏客”的消亡是历史的必然,或者说,他正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并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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