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当饮茶活动从原产地云南向东传播,饮茶风尚初盛南方并逐渐传至中原的时候,茶在三峡地区已成为人们的一个基本生产项目,且为日常生活所必需。这一时期正是魏晋时代。
自东汉后出现魏、蜀、吴三国鼎立,公元220年,曹丕代汉称帝,建国号魏,到刘裕逼迫晋恭帝禅位、东晋灭亡(公元420年)。在这约两百年时间里,国家政治可以说是四分五裂,但在经济文化方面却具有一定特色。典型的是随着茶的扩展过渡,中华茶文化开始破土萌芽,从而为唐代茶文化的兴盛奠定了基础。
有一段弥足珍贵的饮茶史料,即《广雅》这样记载:“荆巴间采叶制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橘子芼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荆巴间”显然是指今三峡一带,说明魏晋时代的三峡地区,在饮茶方面应是处于全国领先地位。
不仅是《广雅》,同期还有一些史料也讲得很明确,如《华阳国志·巴志》的“东至鱼腹”,“园有芳蒻、香茗”;《荆州土地记》记载,“武陵七县通出茶,最好”;《述异记》的“巴东有真香茗”;《桐君录》的“巴东别有真香茗”;等等。唐陆羽在他所著的《茶经》中亦记载:“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两人合抱者”的茶树,这样的茶树大概都需上千年的生长历史。
魏晋时期的人们饮用什么样的茶、如何饮用?《广雅》中记述得就更加清楚。“采叶制饼”当然是制饼茶,“饼”是成品茶的形态。饼茶与我们现在普遍生产的红茶、绿茶不同,在原料和制作工艺上都有根本的区别。做饼茶时,人们采摘原料,强调的是完全成熟了的“老叶”,将高大的茶树“伐而掇之”,就是要捋下树枝枝条上的叶。用“老叶”制作茶饼,在成型问题上难度可想而知,所以人们适当添加成型剂——米汤,“饼成以米膏出之”的说法便由此而来。
对照今天的红绿茶制作,饼茶的制作并不算简单,甚至更复杂。《茶经》曾将饼茶制作分成七道工序:“晴,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即将晴天采的茶放在甑里蒸,在杵臼里捣后,放入模具内拍打成饼形,穿起来焙干收藏。这里两个很关键的步骤捣制和成型,花掉的人力物力也较多。
虽然那时人们主要制作饼茶,但并不是说饼茶就是人们饮用的唯一茶叶类型,成为人们饮用的茶品还有粗茶、散茶、末茶等。只不过粗茶就是把茶连枝带梗砍下来,一起用刀切碎的东西;散茶是采摘的嫩芽新叶,有的不经制作处理,煮汁而饮,或只有炒干的过程;末茶就是把茶从树上采下来,经过烘烤干燥,碾研成末后煮饮,这些与饼茶相比,还不能没有完整的制作技术。
与上面提到的几种茶相比,饼茶在饮用方面还具有相应的烹点方法。在张揖撰写的《广雅》中,关于烹点方法的内容最为丰富、完整。饼茶饮用时仍需捣碎成末,即烹点茶时,先把饼茶烤至红色,之后,将这种通过烘烤近于焦化的饼茶捣碎,放入瓷器中,倒入开水,与葱、姜、橘皮拌和后饮用。
著名茶学专家陈椽教授认为,《广雅》“最早说明饼茶制法、泡茶方法以及饮茶的作用。”关于饮茶的作用,人们早就开始注意,其中《广雅》提到“其饮醒酒,令人不眠”的作用,是一种饮茶的典型功效,直到今天,人们不管饮用何种类型的茶叶,都有这样的体会。在当时的情景下,晋书《桐君录》“又巴东别有真香茗茶,煎饮令人不眠”的记述与之完全吻合。
在谈到魏晋时期三峡地区的茶业时,不能不涉及到一个与茶有缘的文化人物,他就是郭璞。郭璞(公元276~324)为晋代史学家、天文学家,河东闻喜人(今山西人)。此人精茶史,由他撰写的《〈尔雅〉注》卷九《释木》“槚,苦荼”条云:“树小似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今呼早采者为茶,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荼。”成为我国最早对茶的权威性考辨。
值得一提的是,郭璞所作的上述开创性工作,大部分是在宜昌完成的。元康七年(公元297年),郭璞路过宜昌赴建平郡(今重庆巫山)看望父亲,便道游览夷陵,为三峡夷陵的壮观景色及淳厚的风土民俗深深打动,于是他在其父的支持下,在夷陵从事了一段时间的建房著书的活动,完成了《<尔雅>注》、《<尔雅>音义》、《<尔雅>图》和《<尔雅>图赞》等一系列雅学著作。在这里,有关茶的研究,恐怕是利用了当时三峡宜昌的茶业以及茶文化的优越环境,其中的论述与他置身于古代茶业先进的地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