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茗小馆

将进茶

朋友相聚,倘若人不多,又是比较随便比较知己的那种,我常建议不去酒店去馆。倒不是茶馆的茶有多好。现在多数的茶馆也有吃的,面点、粥、小菜、水果等,足能填饱肚子。茶馆装修风格大都古朴,环境也算清静。大家吃点东西,喝杯茶,说说话。无须品菜肴,也不用频频举杯,从容随意,有点君子之交的味道。

家里来客人,多相待以茶。都是仔细冲泡好,注入杯盏捧到客人面前,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和热情。那次招待两个女友,摆出了几样点心、水果,用细瓷蓝花茶壶茶碗,细致地泡了一道云南产“玫瑰雪水茶”。我戏言此乃“女人茶”,玫瑰美容、绿茶瘦身。此后一女友常提起“女人茶”,说那天的茶特别清香。她说托人从云南带回和我这里一模一样的茶,怎么喝,也喝不出我们一起喝的那个味道。女友这种感觉我也有过。

某年的一个四月天,在君山转悠得累了,大家散坐于山中一家茶馆院落的竹椅上,庭间两株合抱粗的香樟枝繁叶茂,巨伞般把正午的春阳遮挡得细细碎碎,周遭是带着山野气息的微风。每人要了一杯据说是明前“贡尖”级的君山银针,透明的玻璃茶杯冲泡,用一小方玻璃片盖严。懒散地靠在竹椅上,看桌上那杯茶:一圈肥硕嫩黄的尖芽,着淡黄色茸毫,挤挤挨挨竖悬于澄明的汤中,徐徐下沉,再升再沉,确如茶家所言的“三起三落”,蔚成趣观。待喝来,清淡香洌。冲泡再三,滋味不减。此前也喝过君山银针,此后也到君山喝过茶,但感觉和味道都不及这一次。

有闲暇有心境的时候,会独自喝茶。最近的一次喝茶是不久前一个阴冷的夜晚,南国冬日的天空飘洒着蒙蒙细雨。打开书房的暖气,把灯光调到了最柔和。看到花瓶里有一大束行将枯萎的鲜花,从中抽出两片碧绿的滴水观音阔叶,捡出一支尚未凋零的白玫瑰,一起插入一个小花瓶放于茶几,看起来有生机也素雅。焚一炉檀香,一缕缕轻淡淡的香味在空间弥漫着。洗净烫热那把宜兴聚缘堂出产的紫砂小茶壶,茶叶用了台湾高山冻顶乌龙。寻思着听什么音乐:琵琶入夜听来总嫌有点杀气,古琴过于清冷,古筝稍嫌幽怨。于是,选了箫。把CD放入音响,按下反复键,只听其中的一曲《良宵引》。茶,冲泡数次依然柔和而醇香;箫,低徊着清幽与平和。

知堂的《喝茶》道是:“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而我,还是喜欢独自喝茶。独自喝茶,一向不讲茶道不寻禅宗,也不探究是清雅还是艳俗,更不去发千古幽思。图的只是享受浮生的一点闲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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