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遇雨,这雨始于六月一日下半夜。
上半夜月明星疏,天高气爽,雪峰茶室告别春梅诸茶友后,沿延安路去了河坊古街。
夜幕下的河坊街,灯红酒绿,市声喧嚷。余有茶僻,多于行旅中逛茶店。
过数家茶坊,地产龙井茶店均显简朴,因茶品单一,无需多作导购,店员散坐闲聊,店堂多显清静。而天福茗茶却辟出两间大店,美伦美焕,彩衣小姐如蝶穿梭,门庭若市,有小姐热情奉茶,但介绍茶品却令人迷惑,只好反客为主,为小姐说茶。
同是茶店,为何有如此差别呢?窃以为杭城茶坊视茶为平常物,老店员捧壶饮茶,茶即茶矣。而天福茗茶视茶为商品,商家以贩售为目的,店员不识茶,但却可以卖茶。此乃茶市无茶道可寻。
其实,若于日常之中寻茶道,是不免要失望的。
六月二日,接苏箫电,蒙三醉茶友厚爱,延余为此版主。虽余在榕事茶文化活动巳数年,却一直对茶道之义不甚了解。前日,有斋友引王旭峰女士所言之茶道要义,余观而止,云中雾里。茶道难解,疑是形而上之物,且多于古人典籍之间,曲高和寡。
如何与青年茶友交流茶道,是余心系之念。六月二日晨,为青年旅舍天棚外雨声所惊醒,早餐后雨转小,于是披雨出门,门外即西湖,烟遮雾蔽,近水无色,远山飘渺,西湖显露出它另一种风情,于是想到若以西湖之美比茶道,是丽日晴天之如诗如画,还是雾雨飘逸中的如幻如影。
窃以为不同阶层、文化、心境,均能有不同的认识,但长久以来,为茶道定义者只有文儒之士,但好茶品饮者则遍及坊巷,是否茶道与茶饮是相割裂两种形态?茶客们好的是一杯好茶,而文士好的是一场茶戏?
查经阅典,有关茶道的论述当不在少数,但于大众还是不懂,需靠各种铨释传世,实难普及。中国茶道实未演化成一种传世的形式,如日本茶道,今日有展示茶道者,多为一家之见之习,远未有共识矣。
余以为茶道作为大概念、命题,倒是切乎实际,其总领之下,海纳百川,相容众议,可化古而事今。古往今来,在神州大地,茶道存于理念,而理念的产生,表述与流传,是受制于社会经济的发达程度的,社会日新,理念日陈,这是社会发展的规律,一种理念欲求长生,必然追求与时俱进,从新的社会形态中吸取营养,才能发扬光大。
我辈事茶,意欲何求?在品饮一杯好茶。故以为茶道之要旨,在于泡好一杯茶,若手下沏出的茶汤难以入口,任何美伦美焕的形式与精深奥妙的理论都显失色。
因此追求茶道者,必先明茶理,识茶性,习茶艺,知茶礼,但此周全之求,能普及否,窃以为难,于广大茶众,饮茶只是生活的一部份,无心无暇关注茶之道,就如日本之茶道,君不见参于其者,每每均为茶道传人、僧侣、家庭主妇等少数时间宽裕者,于大众依然有更多紧要的事务。
茶道作为生活的艺术化、理念化的形态,成为民族文化的一个组成部份,应该寻求一种切合实际的表述形式与语言,若沉迷于古人的思维方式与意境中,必然成为海市蜃楼,无本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