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茗小馆

茶 是淡定的文化

某天,焦躁的总经理们集合在董事长面前,有些日子积累下的闹心、焦虑、矛盾写在总经理们脸上,工作会还未开始,就让人感觉到了火药味和爆发点。董事长不慌不忙地摆开了台,只看她用日本南部铸铁壶烧开了水,从容地温杯烫盏、手执宜兴陶壶,温壶、醒茶、冲泡……分杯、渡茶,当陈香四溢及一杯杯琥珀色的普洱茶汤传递到老总们的手上时,刚才剑拔弩张的情绪开始纾缓了下来,这时董事长一句:我今天是来给大家泡茶的,先品品我这杯茶泡得如何?老总们徐徐品起了茶,火药味渐渐淡去,他们平静地谈起了各自……

在“神马都是浮云”的当下,我们看到天地间飘荡着无数流浪的灵魂:追求无着,信仰缺失,安全没有依托,金钱成为个人成功与否的惟一标准,整日营营苟苟争利于朝,逐金于市,日日机械重复,生活失去情趣,消解诗意,让众多的人变成了郁闷的孩子、焦躁的蚂蚁…_‘然而,这一切并非完全是社会经济的现实所造成的,科技迅猛的发展也是造就现代人这种困境的强大推手之一。

数码产品的“短、平、快”,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短”是换代的周期,“平”是平板电脑或平板手机,“快”是节奏的快。它的飞快发展,瓦解了许多事物与事物之间固有的联系,消解了审美更深的洞见,打乱了人们对许多事物长久和专注思考的方式。他们满足于这些产品带来的肤浅的乐趣,逐渐丧失了缓慢生活的能力。各类营销驱赶着我们日以继夜,各种风潮鞭策着我们疯狂追逐,成人世界在眩目电子消费品中快速崩溃,人们被迫参与个个平台个个系统,像童话剧中的角色一样拼命变更,他们害怕孤独,急欲分享:从电子信箱到短信、从博客到140个字节的微博、从报纸到网页、从英特网到手机报……人们惟恐不快,惟恐不浅、惟恐不眩、惟恐不娱乐……仿佛失去了眼球,就失去了一切。静下心来,人们开始发现: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它是“自我提升”的工具,也可能成为“自我矮化”的沉醉。至此,我们还没完全看清楚,在这样“天天儿童节”的幻觉中,人类将丧失什么?

很欣赏文章开头那位董事长的举止,因为她懂得喝茶是当今浮泛社会里的一种良好的调节剂。试想,当我们坐在茶桌旁,心会变得沉静下来,天、地、人的关系,人与人的纠结,倾刻间会变得朴素起来,简单起来:

一壶水在手里,我们会想起深山里的落泉,跳跃的山溪,远山后面横亘天际的大江大河,镜湖、海洋。茶,让我们淡定。

壶中沸水的响声,会让我们感觉午后的静寂,风的浅唱,窗下草丛中虫儿的低吟,雨燕的呢喃,或近或远的天籁之声细细地进入耳中。茶,让我们淡定。

当杯中几片绿叶在水中舒展,你会想起森林、山野、茅舍,四季的日升月沉,风霜雨露,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茶,让我们淡定。

当茶水入喉,人生的丰厚注上心头,甲骨竹简的谜思,宋代山水的清瘦,汉字书法的道劲,唐诗宋词的多彩,拨琴击鼓我们与古人同歌,挥笔落墨我们与先祖一脉,时光过隙,往事千年,叹滚滚英雄……茶,让我们淡定。

呵,朋友,你有多久没这种感觉了?!

虽然,茶作为一种淡定的文化,已融入了中华的文明,而文明绝不是随风而过的时尚所能撼动的。然而,西风暴烈,茶文化30年的传承断代,30年的西式速饮磨蚀,中国茶文化是否会成为中华文明链条上缺失的一环?令人心忧。百年前,日本人冈仓天心的预言音犹在耳:过去或许会怜悯我们文明的贫瘠,未来也将嘲笑我们艺术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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